虎克

【追凌】【江澄x私设】皎皎（完）

（七）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金凌这几个字掷地有声，砸在蓝思追的心头铿锵作响。

少年人的世界里，感情往往是最难以把控的事。山间树林里的嬉戏打闹，荷塘月色下的彻夜长谈，结伴夜猎时的生死相依……太多太多，如果他们三人真的只是平凡世家的公子，真的就这样平静无波地长大，蓝思追感情的天平更倾向谁，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

可能他们三个也会在旅途中，各自遇到心仪的伴侣。但是命运好像只是很短暂地将他们三个人重合了一下，然后就迅速地分开了——遇见自己喜欢的人，遇见可以互托生死的知己，本来都是人生幸事，可是在命运的捉弄下，竟然会像是一场充满恶意的诅咒。

无论如何抉择，永远都在辜负，永远都在伤害，永远都在左右为难。

金凌和蓝景仪从来都不是他的红白玫瑰，他也不是那个能任意践踏他们心意的人。

早在第一次被怨念侵蚀的幻境之后，他便已经明白，若一个男子不能做到一心一意，坚定不移地守护自己的心中所爱，那那一份爱，便不能称之为爱。他若生出贪恋朝秦暮楚，那他此身，亦不值得他们任何一人所爱。

“阿凌，对不起。”蓝思追声音苦涩道。

对不起，打破了你原来安稳妥帖的人生，你本应该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有着世上最温柔的母亲和最疼爱你的两个舅舅，你本应该无忧无虑澄明透彻。

对不起，辜负了你一片赤诚无望的钟爱，你本应该拥有这世界上最熠熠生辉的爱人，被他所照顾、所珍视、所钟爱。

对不起，渺小如我却得你不离不弃，我感激不尽却不能同等回报。

对不起……千遍万遍，却只能道歉。

我也曾喜欢你，但是真的对不起。

在蓝思追的怀抱中，金凌感受到了一阵莫大的幸福和悲哀。这是蓝思追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比谁都明白蓝思追的那颗心。

“别说对不起，我没打算留下你……”金凌惨然一笑，可是旋即他又无法自抑地哭出了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几个家族的情谊羁绊，那些杀父之仇，灭族之恨，那些零零碎碎的琐碎难堪，跟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放得下的。

他对蓝思追的感情，从明白的那一刻起，就是向死而生的。

他是怀着一颗离开蓝思追的心，如此热切地、毫无希望地去爱他。而蓝思追能够回应给他的，不过也是一句对不起。

“思追，你去吧！你把他好好带回来，”金凌忍着哭腔哽咽道:“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在他们三个之中，金凌从来都是最勇敢的那一个，他最先明白爱，也最先成全爱——早在蓝景仪、蓝思追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就已经了然了一切。金凌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自己对蓝思追的感情是爱吗？是，可是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差了一点点，一点时机，一点暧昧，一点二人时光。

在乱葬岗上，他曾经对蓝思追失而复得，那次惊心动魄的拉锯战中，他牢牢地握住了蓝思追的手。但是此时，他却只能把手松开，让这个人再次离开，既然这个抉择如此伤人，不如就让自己来替他。

“你走吧！也不用再说别的，我心里都明白。”金凌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蓝思追的怀抱:“我今晚不再见你了，你也不必见我，我怕我多见你一面就会改变主意。”

好像每一次，自己都比蓝景仪晚了一步，就连遭遇险情，都比他晚了一步。

不过算了，算了。

眼前的蓝思追依旧值得他去钟爱，值得他去以身犯险，但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却只能到此为止。他们不过是人世间的俗人，想做到心无芥蒂的大彻大悟，不过是梦幻泡影，不可能的。

被喜欢的那个人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被坚定不移选择的那一个，才是了不起的人。

“蓝思追，再见！”金凌忽然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然后原本骄矜、自傲、不可一世的表情又再次回到了他倔强的脸庞之上，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大梵山上相见一样。

“从清河回来的时候记得叫上蓝景仪，我带你们去龙泉塔和青檀寺，兰陵城其实特别美，真的，足以让你们流连忘返。”金凌眼中尽是关心不舍，却再也没有出言挽留。

望着他满是雾气的眼眸，蓝思追想起了曾经三人同舟夜游的那个夜晚，金凌借着几分醉意问自己:像江澄那样为了旧人情深至此，如何？而自己的回答只有八个字:“既已知心，不负少年。”

金凌算不算是自己的知心少年？当然算，蓝思追亦不是铁石心肠的傻子。可是眼见金凌转身离开，他的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不能说出口，他一旦透露了一字一句，就对不起金凌这一份拳拳之心。

金凌已经给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画上了句点，却也在他们三人的情谊上留下了空间:若还有再聚首的时刻，希望我们还能把酒高歌，情谊万岁。

阿凌，生死存亡之际，若你我二人只能活一个，我愿拼死一搏与你同生……若此去清河再无生还的可能，我愿与景仪共死……只盼你，好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