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人生几回伤往事（上）
【本期出场】曦瑶（剧情里的仪）
【本章剧情】曦瑶的痛苦终于在此刻重合
【长篇设定】追仪、曦瑶，曦/仪父子
蓝曦臣已经做了蓝景仪十六年的父亲，这个孩子就像是他埋在土里的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泥土中生根发芽，然后给他送来了一个阳光明媚、万物可期的春天——从蓝景仪身上，他深切地体会到作为父亲的欢欣和成就。
那种满怀期待的守候和天长日久的陪伴远甚于世间的一切。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十分担当的、合格的父亲，即便手上这颗种子一直不肯开花，他也相信蓝景仪终有一日会长成一棵参天巨树。他殚精竭虑严慈并济，从吃喝拉撒到恋爱婚嫁，为蓝景仪规划了人生的大半方向——他的儿子，绝对是姑苏蓝氏最优秀的接班人。
可是他现在算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呢？
他是缺失的，亦是败德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整颗心就像被一把巨大的钝刀子一刀一刀缓慢地割着，这把刀割开了他的皮肤、刺破了他的血肉，然后对着他的骨头一点一点地挫削着，使得他整个人都感受到一种木木的、心如死灰的钝痛。
他的耳畔又一次回响起岐山脚下自己同金光瑶说过的话。他就像玩笑一样询问那个孩子是个什么模样，可是金光瑶却是满面哀凄地告诉自己他不知道，他没见过那个孩子。原来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这个对蓝曦臣而言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孩子，就这样以一张烫金莲位纸牌的形式，直白的、突兀的、横亘在他和金光瑶中间。
原来他真的是做过别人父亲的。
“蓝曦臣你别这样……”金光瑶揽住了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心疼和焦急，金光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疼什么，只是止不住的眼泪和鼻涕让他想要大哭一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那种锥心之痛的感觉了，他早就可以风轻云淡地同蓝曦臣提起一切，可是现在呢？
时间又退回了最初的起点，他们两个的痛苦和绝望，终于在此刻重合了。
他紧紧地抱着蓝曦臣，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这件事情。如果他早知蓝曦臣会如此惊惶歉疚，他就应该把一切都揽为自己的过错。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当时给他念了很多的往生经……希望把功德还给他，希望他能够升天道、享天福……希望他有一个好去处……怀桑说只要虔诚，就能够替他消除业障，去苦得乐……”那个时候的金光瑶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会摊上他们这样的父母，平白无故来人间受难一遭？
他一直觉得他和蓝曦臣的结合本来就是原罪，生离死别因果轮回，这个孩子就是来还他们一段宿世孽缘。缘尽缘散，如此而已。所以当初他并没有告诉蓝曦臣这个孩子曾经来过又走了，而是一个人沉默地、坚决地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他没有办法重新和蓝曦臣相见。
死别之苦，远甚生离之痛。
“我不知道当时是这样的情况，我完全没有想过世上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我……”蓝曦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的悲伤就像是一条无声的河流，一点一点流过这些年的岁月。他已经知道当年的栖山小筑里，他错失的是什么。当年阿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那里等了自己十多个白天黑夜？他应该也满怀了期待，希望自己能够出现，对那个狼狈不堪的他伸出援手，他们可以放下成见和误会，放下为利益争夺的那些丑态，去保护这样的一个意外……
可是蓝曦臣没有来，一直等到他心底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蓝曦臣都没有来。
他拖着这样的一副身躯回到了金麟台，又因为饱含对兰陵金氏的歉疚决定离开。是聂明玦找到了他，给了他栖身之所，然后把整件事情全部抹掉再无一人知晓。他们两个的默契和纠葛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聂明玦和金光瑶两个人，抱团取暖相互信任，在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像两只鼹鼠一样佝偻地生活着。
而蓝曦臣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为此吃醋呢？
蓝曦臣的鼻腔里充斥着金光瑶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檀香，他们两个的脸上都布满了交错的泪痕。不同的是，金光瑶的目光里有悲痛、有心疼，还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憔悴。
“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我们马上回去，我去跟老宗主求亲，然后我们回姑苏去……我带你回去，我不打算再等了……”蓝曦臣抹了一下脸上蛛网般的泪痕，他想清楚了，他不能继续等待下去，不管这次金光瑶还要用什么理由回绝他，他都不再退让了。
他不是来求原谅和宽恕的，对于这件事他已经斩钉截铁：无论金光瑶同不同意，他的整个人生，蓝曦臣插手已成定局。
“太荒唐了。”金光瑶吸了吸鼻子，脸上泪痕未干。
他重新把蓝曦臣拉了起来，又把那一条襁褓巾子放回了暗格之中：“你不需要可怜我或者弥补歉疚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已经说过了，我的过去和未来都不需要你负责，我可以为自己负责。”
“你都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女人。当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我慌了，怕了，也跑了。你可以不介意，甚至满足自己的愧疚红烛花轿吹吹打打地把我迎进门去，可是之后呢？你打算怎么样？如果我再次遇喜了呢？你是不是也要再去娶回一个姬妾移花接木扮那孩子的亲娘？”
“即便姑苏蓝氏通情达理，上上下下皆大欢喜乐见此事，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现在是什么年纪？如果我根本就生不下那个孩子呢？如果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呢？蓝曦臣，我喜欢你，深爱你，只有你，唯有你，我没有一刻不清楚这件事情，可是我不想再去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了。”金光瑶的眉眼间凝聚着淡淡的哀痛，曾经他也以为这样的哀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无影无踪。可是很多年过去，长久到他已经全部放下可以坦然面对的时候，这份哀痛却依旧如影随形。
提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会痛的。
他深爱蓝曦臣，但是深爱蓝曦臣的代价太大了。
“你仍旧不愿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不是不愿意，而是你要弥补什么？你要得到谁的宽恕？如果是我，那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只是在同我自己呕气，如果你没有故意用计把我激上云深不知处，没有邀我一起前去白雪观，没有阴差阳错一起到不净世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
“你是觉得我无权过问？”
“并不是这样，而是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除了徒增伤悲和歉疚，还有别的吗？没了。你只会在吃饭、睡觉或者见到什么人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件事，想起在世上的某一个黑暗阴冷的角落里还有着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孩子，然后在心里狠狠扎一下，觉得阿瑶说得对，蓝曦臣真是个人渣。”
“自责和痛苦是最无用的事情，泽芜君，你有自己的儿子，蓝景仪就是你的儿子，你也有自己的责任，我不是你的责任。于情于理，多思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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